Sunday, July 26, 2020

因有危難 所以有光《Light of My Life》

【明報專訊】壞的東西,正在不斷侵蝕我們,正如Light of My Life的病毒,看不見,但危害了倖存者,威脅僅有的人性光輝。
這套戲其實很應景,話說一種病毒奪去地球上大部分女性的生命,僅存的女性便變成有價有市,失去妻子的男主角,唯有帶着倖存的女兒走進深山,過着半隱居的生活,全套電影主要是兩父女的生活經歷和對話。身兼編導演三職的Casey Affleck,沒有大搞花巧的影像語言或敘事方式,雖然偶爾說教,但整體上很樸實真摯。
電影中,大部分場景都是人煙稀少,但其實隱喻了很重要的一點:社會性。片中沒有詳述病毒源頭是什麼?怎樣傳播?為何沒有方法阻止擴散?唯獨知道這種病毒只會影響女性,幾乎令人類的女性絕種。表面上,女性是這次「危害」的唯一受害者,其實本質上,全人類不分性別,同樣被這種病毒所害。微觀而言,正如失去了妻子,父兼母職的男主角,如何身心受挫;宏觀而言,當性別失衡,不法之徒便會將僅有的女性視為獵物,人心不安,更甚者大部分人亦無法再有下一代,人類踏上滅絕之路只是時間問題,這正是人類作為社會性動物的特質,即使病毒只是奪走女性的生命,但對整個社會同樣帶來永久而深刻的影響。將之套在現實層面,假如有人跟你說,某些事情只是針對或影響一小撮人,那一定是謊話,即便你不去碰它,它還是會為整個社會、亦即你的生活,帶來影響甚至傷害,正如片中那個針對女性的病毒,最終扭曲了整個世界。

盼下一代擁抱知識和思考的爸爸

當然,世道或許愈來愈敗壞,但電影提醒了觀眾,真正的文明,是一種存在於自身的素質。雖然主角父女倆長居森林,但尋求知識、持守禮教的心,並沒有因此而遠去,相反,電影開首長達10分鐘的對話,就是爸爸為女兒創作了睡前故事;早上起來之後,他又會要女兒背誦生字;難得偶爾入城,兩人在圖書館各自找書看;晚餐時,父親亦不忘教導女兒人類不應區分膚色種族,如此種種看似尋常的生活片段,其實在後末日的大場景之下,絕對不尋常,要有何等的堅持和意志,才能維持這點文明之心。坦白說,身處末日異境,這個爸爸大可以傳授弱肉強食的生存之道,但在他身上,你會看到再殘酷的現實,也帶不走藏在他底蘊的東西,他仍是那個希望自己、希望下一代繼續擁抱知識和思考的爸爸,就正如電影中後段,那個「收留」了兩父女的老人家,即使病毒令他失去了所有家人,仍然沒有離棄信仰,所以說亂世不是文明崩潰的原因,之所以禮樂崩壞,或許只是有些人沒有堅持。
作為一套後末日題材的電影,Light of My Life跟其他同類型電影一樣,說到底,其實是借用未來式的寓言,思考現正身處的時代,當中主軸的命題,就是成年的一代人,怎樣守住知識、信念,以至文明,將之交給下一代。為人父母,拼命保護子女是必然,例如男主角要把女兒喬裝成男孩,以免被壞人看上;每到一處,要小心翼翼觀察和準備逃生包,萬一有危險便可迅速走人。然而,這些都只是表象,保護女兒的真正隱喻,其實是保護人性的珍貴價值。

愛的歷險

電影將親密的相處,形容為love adventure,到底什麼是「愛」,毋須多言,更有意思的,其實是adventure,為何朝夕保護和教導下一代,注定是一場歷險?因為即使跟她(電影中的女孩)/他日夜相對,其實大人們也不全然了解狀况,因為她/他無時無刻都在學習和變化,作為教導者,時而快樂,時而憂愁,正如每個冒險故事,總有高低起落。縱然現實中,未必所有故事都有美好結局,但這套電影告訴我們,歷險最奇妙之處,是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或許有一天,年輕一代會反過來,以他們學會的生存之道,保護身心俱疲的大人們,而在這天來臨之前,要做的,就如男主角一樣,在亂世中,為所愛的人,持守應有之道。

文//何恒

編輯//王俊杰、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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