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August 12, 2018

哀傷處理 - 成長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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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家人,好朋友,心中的soulmates or icon  走了,
寫下心裏的話,對自己是一個重要的自我療愈!
以下兩篇文章,真摯,真誠,疏解自己的感情,
也帶來反思和啓發:

Ellen 盧凱彤走了,她代表了一代人,一代衝破主流社會的價值觀的年輕人:也告訴我們,情緒病是怎麽一回事:心底記得她用一生換來的提醒


沒有什麼遺憾了

 【明報專訊】第一次跟阿妹見面是在一間band房(大概是在旺角吧)。明哥約了二汶和Ellen「audition」。這次是人山人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音樂人audition。

 她倆就在我們面前表演了好幾首歌。當時我對Ellen的印象比較深刻。畢竟一個只有14歲就可以這麼自信地自彈自唱的小妹妹,還已經擁有自己的作曲填詞作品,實在是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還有她當時的結他演奏技巧,以任何年紀來說,雖說不上感情豐富但紮實的程度是驚人的。加上她那不完美、有少少鼻塞、常常喜歡搞笑模仿家駒唱腔的聲音,和那副天真無邪但夾雜着不知從哪裏來的堅毅眼神,形成一種超獨特的氣質,而當時她只有14歲。後來知道她曾跟隨香港的結他大師Tommy Ho學習結他,了解到除了天分外,她花過的苦工要比很多人多、比很多人早。當然盧爸爸作為她的第一個結他老師和盧哥哥PJ對她的音樂啟蒙,也塑造了這位rock妹。

 很有自己風格的編曲家

 第一次跟她錄音是《始終一天》的結他。和她錄結他從來都不困難,她從一開始就已經很ready。所以很多時focus都不是彈奏技巧,而是一起去「度」怎樣彈,彈些什麼。大概不知不覺在at17這幾年間,她慢慢成為一位有編曲/製作人視野和思維的樂手。然後在at17的音樂會中她開始以自己的方式改編歌曲,包括把自己的作品和別人的作品重新編曲演出。她單飛的第一首派台歌Summer of Love,第一次出現其實是在at17壽臣劇院的一個演出。從那刻開始我知道她已經成為一個很有自己風格的編曲家。

 「我要做自己的唱片!」

 然後,她不想被at17的框架框住,在對未來沒有具體計劃的情况下,決定暫時離開at17,大概她相信只有這樣才可以走得更遠。這種自覺和勇氣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拿到出來。然後,梁基爵和Carl叔叔王雙駿都爭着要找她來當結他手。由於她的個性和演奏技巧,瞬間已成為最up and coming的一線session musician。她跟着Sammi、千嬅、Eason、祖兒由紅館跑到世界各地。然而,她一再拿出「不要停留在原地」的勇氣和自省。有一天跟我說﹕「我要做自己的唱片!」就這樣我和她進入了我們人生另一個未知的episode。我們第一個任務是要找尋盧凱彤的「聲音」。整體音樂上的「sound」還比較容易找,然而我當時才了解到原來她對自己vocal信心不是很大。這一點其實我是有點意外的。因為對我來說她在at17時期的vocal已經展現了自己強烈的個性。我告訴她在亞洲博覽館at17 Sing Sing Sing演唱會中,她獨唱的Hallelujah是全晚最感人和soulful的一曲,她是沒有需要懷疑自己的聲音。如是者,我們完成了《掀起》、《你安安靜靜地躲起來》、《Riding on Faith》專輯和大大小小的音樂會包括V Live。在這個階段我們慢慢形成了一個頗為固定的音樂團隊,包括在唱片製作和現場演出。而這個團隊的每一個成員,無論是樂手、混音師、演唱會監製、導演到roadies都是她交心的朋友。每一次的工作都不止是工作,是生活,是交心的付出。

 你的完美有點難懂

 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

 在V Live後,她躁鬱症嚴重發作的一段期間,由於藥物要不斷調整,而有些藥物會令她手震、記憶力減弱、反應緩慢、創作力減低等。在這段期間的初期,我們還有進行一些演出,然後大家都覺得她應該休息一下養病。停止對外的活動後,她一直努力尋找對抗病魔的生活方式,她開始畫畫,每天早上醒來會坐巴士到海邊看海、看樹,然後回到人山人海我的工作間,在全無壓力的狀况下,堅持着音樂創作。我們大概的pattern是,星期一至星期五早上至下午,她就會到我的工作室,感覺對的時候,就進錄音室玩玩音樂,錄音,靈感到就作曲填詞,狀態再好一點就一起編曲。沒那麼有動力的時候,就一起聽歌,說東說西,說音樂說電影說感情說關係說病情說時事說世界說宇宙說人生。狀態再不好一點的話就躺在我工作間一旁的lounge chair休息睡覺。有時候也會有一些好友路過或特意來探訪,我們就在這個小小的空間分享了很多很多,當中亦包括一些情緒也是受到困擾的朋友,在Ellen的分享中得到她的鼓勵和互勉。《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大概就是在這種狀况之下很慢慢地形成。

 記得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說:「我想出一張把我的demo結集的專輯。」然後我們就在很短的時間內,把Pillow Talk的材料整理好給混音師Simon Li神乎其技的把作品完成。大概就是那一刻,她意識到她的病情開始好轉。然而,她決定做的第一件事,是要用一個畫展、文字和音樂去喚醒大眾對情緒病的關注和嘗試幫助那些和她一同受到情緒病困擾的同路人。

 用盡方法,讓自己好起來

 然後,我們都得到能量,繼續完成《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這張專輯,然後就是29 Live。然後,就在病情高高低低邊吃藥,邊繼續做at17的重組演唱會,邊製作她的廣東EP,再去不丹探索自己的靈性。為的都是要好好活着和盡各種方法要讓自己好起來。

 到今日,我們多少都意識到情緒病是一場我們無法想像的硬仗。就這個命題,阿妹示範了如何到最後一刻都要把生命活好。我要感謝她。因為她對生命對humanity的澎湃熱情;因為她超人的行動力,帶領我去了很多我自己一個人不會去到的地方,無論是音樂上、生活上、人生上、心靈上。其實這段時間我沒有流過一滴眼淚,身邊的朋友都問我為什麼。我想大概是因為我覺得彼此都很用心很努力去活着,沒有什麼遺憾了。

 文、圖//蔡德才

 編輯// 蔡曉彤

 fb﹕http://www.facebook.com/SundayMingpao

http://bit.ly/2OZxkWB

【明報專訊】Ellen離世,身邊人奔走相告,一片哀傷。事發後那夜,有朋友躲在房間,流乾眼淚,不想見人;有人無言無語,於社交平台憑歌寄意,抒發悲憂;打開家門,摯愛雙眼通紅,問「點解會咁」,我本想安慰她「the best is yet to come」,但話到嘴邊,雙唇微震,我說不出口。認識的朋友當中,部分是at17、盧凱彤的忠實擁躉,由阿貓地攤年代追隨至今,更多其實與Ellen素未謀面,也談不上是歌迷。然而,幾天過去,大家內心仍然被大石壓住,如失去同伴般傷感,為什麼?
我隱約摸到屬於這一代人的傷痕。
她是老友和我的青春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偶像。近日,不少三十出頭的朋友都想起,哥哥殞落、梅姐遠去的2003年,那時候全城哀慟,大人哭崩,我們深知是件悲痛欲絕的大事,但由於成長年代有點距離,內心感覺始終不太強烈。正如這幾天,我問公司一個19歲年輕人,盧凱彤離開,你有什麼感覺。他皺眉回答:「好慘……」然後連忙補充:「但我和許多同學,其實不太知道她是誰。」Ellen離開,全城哀悼,但最憂傷難過的,或是某一代人。
我們為何傷感?這幾晚,我一邊聽着Ellen和at17的歌單,一邊發呆。歌聲迴蕩,空氣凝固,往事浮現腦海,我好像摸到心情低落的兩個原因。
一是青春。我比盧凱彤遲兩年出世,人生買的第一張廣東歌唱片,正是at17的Kiss Kiss Kiss。當年看着她倆出道,聽着早期一首首談成長的歌,感覺特別親切——有段時間,「始終一天我會不再懶惰」是我Xanga的座右銘,「最好的尚未來臨」是我的信念。過去幾天,友人憶起曾於2001年人山人海音樂會上為15歲Ellen的首次演出而驚呼,大學同學記得在阿貓地攤欣賞at17自彈自唱的片段……我這一代人眼中,林二汶和盧凱彤不是偶像、明星,而是陪伴成長的老朋友。今天前奏響起,老友開聲,青春感覺馬上湧來。
這不僅是屬於我和身邊朋友的青春。去年聖誕看at17重組演唱會,未到伊館門口,已遇上大群和我年紀相若的歌迷,圍着門外多張at17歷年海報,拍照留念。一進場,我發現這不單是at17演唱會,更是二字尾至四字頭樂迷的集體派對。Ellen和二汶未出場,大家已經冒汗尖叫;到《始終一天》前奏響起,很多觀眾已經眼泛淚光;散場後,我和不少人繼續呆站大堂,回味無窮,不願散去。我知道,大家懷緬的既是at17,又是私人青春回憶。近兩三年,懷緬青春已成了這一代人的常態——《流行經典五十年》請來李彩華示範《你唔愛我啦》,我們微笑;謝霆鋒現身叱咤,我們「快活到半日也像活盡一百萬歲」;Shine、E-Kids復出開騷,我們撲飛;古天樂現身《今期流行》,我們回味……透過翻弄十多年前的流行文化標誌,這一代人得以拾回記憶,重遇青春,於是碰面相認,笑着消費。
人大了,怎麼辦?
但社會學家說,想當年既是人之常情,又是對現狀不滿、對未來不安的明確反映。這一代人投身社會多年,不再初出茅廬,也陸續成家立室,甚至步近人生中途站。大家平日照鏡,除了看到大肚腩,還發現青春的稜角悄悄被時日磨平,年輕時對生活的熱情,慢慢減少。人大了,荷包稍脹,理想偏卻遠離。怎麼辦?我們只求放假去旅行,追尋快樂;放工撲飛看昔日偶像復出演唱會,懷緬青春。這是我們這輩人的現况。
而盧凱彤的存在,正是對這代人的最佳提醒:人生其實有無數可能。星期一晚,收聽903 DJ Colin用心炮製的紀念節目,回顧Ellen的足迹,我的眼眶有點濕潤。2002年,15歲的盧凱彤正式出道時,香港樂壇已在走下坡,當大公司着重包裝,炮製K歌,努力打造歌影視藝人時,Ellen和二汶卻在人山人海的庇蔭下,以近乎無添加的真實自我,走在人前,殺出重圍。盧凱彤出身名校,會考有21分,大條道理可為人生找退路,但為了心愛的音樂,她讀到中五離校,此後全職發展歌唱事業。為了理想,為了表達自我,她身上有一種少見於同代人的奮不顧身。
at17年代的盧凱彤,結他本領高強,尚未算懂得自立。她倆最早期的歌,不少出自林一峰手筆;每次演出,也有人山人海的李端嫻、蔡德才等伴奏。直至2010年,因生計問題及音樂風格有異,Ellen與二汶分道揚鑣,各自發展。一直當幕前歌手的她,竟選擇轉任陳奕迅、容祖兒等演唱會的結他手。看似倒退,Ellen卻於「跑tour」過程中學懂自立(例如行李自己拎),更漸漸摸到之後要走的路。若說娛樂圈是間盛產樣板藝人的工廠,盧凱彤此刻思考打破模板,遠離廠房。於是翌年她走到台灣發展,大放異彩。看到她在當地大學校園小食部外自彈自唱的片段,我雙眼發光。
盧凱彤和她的不少歌迷,都是呂大樂眼中的香港第四代。某程度,對比上一代,我們更有空間表達自我,但在主流社會壓力下,大部分人始終囿於現實與理想之間,踟躕不前。作為同代人,盧凱彤卻親身示範:路,畢竟不止一條。往台灣發展以外,她一直忠於自我——近年在演唱會上剃頭示意重生,公開自己的紋身及情緒病故事,自把自為出一張她稱為「心靈鏡子」的唱片,竭力為香港政治發聲,更在金曲獎舞台上公開性取向,勉勵同路人……她做了太多這代人不願做或不敢做的事。
心底記得她用一生換來的提醒
我身邊不少被主流當成異類的朋友,視盧凱彤為人生偶像,欣賞她的美麗靈魂,更努力學習擁抱自己的不完美,堅持在暴雨狂風後做美好的獸;也有些朋友雖早已為生活妥協,變得圓滑,但心底依然記得盧凱彤用一生換來的提醒。我們肉緊Ellen,因為她反映理想;她的離開令一代人無語、傷痛、流淚,因為這代表着一場戰爭後,理想的失落。正在成長路上恍恍惚惚甚至迷失方向的我們,此刻好痛。
痛完之後,怎麼辦?坦白講,我不知道。這幾天偶然靜下,我還未能接受她已離世的事實。星期三晚,我聽着林一峰在網上音樂平台點歌,以音樂悼念Ellen,撫平樂迷傷口。當晚播的最後一首歌,是Peter, Paul and Mary與捷克管弦樂團合作演出的Adagio For Strings,樂曲全長7分半鐘,沉重而憂傷。我聽完,眼角有淚,不停想問:一峰,為何要沉痛作結。
大概因為是一代人的傷痕,是成長的陣痛,抹不走,避不了。正如The Best is Yet to Come歌詞,「永遠有不妥協傷口/有些憾事不放手/若你太刻意淡忘/越會補不到缺口」,但願我們撫着傷痕,記住阿妹,珍惜當下,匐匍前行。終於,我們會好好的。
文//阿果
編輯// 何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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